校园里,高大杨树的叶子变得枯黄,依依不舍地掉落下来,一堆堆一片片,全铺在水泥路面上。人从上面走过,沙沙作响。
季节已到深秋,学生们换上秋季制服,这段时间里,班级内也发生了一些小事。
首先,是同学们拿我和绘梨开的无聊玩笑。曾经在漫画人物大腿上画正字的男生,经常在课间休息时带着愉悦的表情偷看我俩,同学们口中,也常常出现CP一类我从没听说过的离奇字眼,每当听到别人议论时,绘梨的脸都会涨得通红,像只樱桃。还有一次,轮到绘梨值日,按照惯例,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右下角。谁知,午休过后,不知谁在绘梨名字的旁边又添上我的名字,还画了一个奇怪的几何图形——那是一个扁扁的等腰三角形,盖在我俩的名字上,一条线段从三角形的顶点垂下,经过底边中点,从我俩的名字中间穿过。我觉得莫名其妙,几何教材和习题集里并没有这种东西,可绘梨却害羞得一天抬不起头。
第二件事,就是即将举办的全国数学竞赛。今年的日期安排比往年要晚,定在十月中旬。学校对竞赛很重视,特意组织了集训班,由数学教研室几位有经验的老师授课,学生们利用每天放学后的时间集中训练。参赛学生以学弟学妹居多,因为要同时面临高考压力,高三学生寥寥无几,加上我是女生,同时拥有无法超越的成绩,大家常常在背地里议论我。不过,同学们对于我的关注其实更多来源于绘梨,她始终不忘一起回家的约定,每晚都和一群等着接孩子回家的学生家长混在一起,一边痛苦地写着作业,一边耐心等我下课。
“今天可能会很晚,你先回去吧。”
放学后,我跟绘梨一起在僻静的走廊里嚼着面包,我喝了一口她递给我的冰糖雪梨,对她说道。
“没关系,不跟阿雪一起回去的话就无法安心。下课后天就黑了,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,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呢?”
绘梨转动着美丽的大眼睛,天真地说。
“比起我来,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。就凭你的成绩,以后打算怎么办呢,重点高中去三本也无所谓吗?”
“唔。”
绘梨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“好羡慕阿雪哦,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,可是我什么都不行呢。”
“你不是喜欢画画吗,为什么不考艺术院校呢。”
“诶?那样也可以吗?”
我被眼前少女的无知彻底打败了,只好耐心向她解释。
“报名、找合适的老师练习、离家去另一个城市考试,我……”
绘梨愁容满面,刚刚的喜悦一闪而过。
“不要怕,你不是说想要像我一样自信吗,况且,你父母也会帮助你吧。”
“父母么……”
少女陷入沉思,但我感觉到她的表情里充满失望。
“上课时间到了,就这么说定了,趁着天还没黑,你赶紧回去吧。”
我拎起书包转身登上楼梯,没有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跟绘梨也可以像这样简短地对话了,心中不再有那种浪费时间的烦躁,甚至还会有点儿小小的期待。
……
补习结束,天色暗了下来,一些同学的父母焦急地在走廊里等待,他们担心孩子晚归,所以下班后特意赶来学校。我努力不去看眼前的团圆场面,现在不过八点半,母亲还在餐馆里忙碌,从小学开始,我就习惯了自己回家。
这座城市并不繁华,市民们没有夜生活的习惯。公交车上乘客寥寥,甚至有很多空座位。我坐在窗边,看路上的街灯和商店招牌,亮闪闪的,五光十色中却透着浓浓的寂寞。
熟悉的橘黄色车身,熟悉的线路,只是没有绘梨。
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呢,难道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?
嗤~~~~汽车到站了,我匆忙起身,从后门跑下去。找到路边的缺口,小心地沿着土坡滑下去,再踏过草地,进入荒凉的厂区。一连串习惯动作几乎不需要思考,以前我都想着学习的东西,今天脑子里却是绘梨。
我根本不了解她,她的家庭,她的经历,她面临的困境和问题,仅仅凭她的成绩就充满厌恶。这样的我,跟曾经欺负过我的那些讨厌家伙们,又有什么分别呢?他们嘲笑我的家庭,嘲笑我拮据的生活,直到我用成绩叫他们哑口无言,才肯乖乖闭上嘴巴。
天上云很厚,月亮不时被云层遮住,厂房显得格外阴暗,每当月光隐去,崎岖的路面就会变得模糊不清。过了十月,天气开始转凉,虽然是改版制服,格子裙下摆接近膝盖位置,小腿上也套着加厚的棉袜,可冷风还是会灌进裙子里,凉飕飕的。
我加快脚步,走进废弃宿舍楼旁边的小巷,不料黑暗中突然闪出几个黑影,挡住我回家的路。借助时隐时现的月光,我冷静地打量着他们,是几个男孩,差不多高中生年纪,穿着棒球衫或卫衣,脖子上还挂着形状奇特的金属项链。
面对这群社会青年打扮的家伙,我故作镇定,但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。回头看看,又有几人从矮墙后面钻出来,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巷子的入口。其中一个男生身材瘦长,嘴里咬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,他上前一步,坏坏地笑了笑,嘴巴半张不张地说:“同学,一起玩玩呗。”
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没时间,也没兴趣。”我说。
“哈哈哈,”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,发出装腔作势的刺耳笑声,“别想歪了,我们哥儿几个也想借借美少女学霸的光,提升一下成绩。怎么样,周末来我们学校给大伙儿补补课呗,很多人等着您呢,美雪老师。”
“对,是该补补,还得好好补补!”
“唉呀,怪不得我生物成绩一塌糊涂,才找到原因,一定是讲课的人和方式不对,哈哈哈!”
其他人附和着。
一群恶心的家伙。我拎着书包,慢慢退到围墙脚下,心里盘算着对策。
这些人虽然打扮得流里流气,看起来像是学生,很可能是学校里某人看我不顺眼,勾结了外校生,打算教训我一顿出出气。想到这里,心里渐渐有了底,不过是一群虚张声势的家伙而已,我不再害怕了。
“真可惜,做家教我没兴趣,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好了。不过,我警告你们,做错事之后可不要后悔,到时候自然有人教训你们。”
几个不良少年模样的男生面面相觑,变得畏首畏尾。看来我的强势行动取得了效果,的确是一群胆小又愚蠢的家伙。
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走了。”
说罢,我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,因为刚才背靠墙壁,衣裙蹭上了白灰,这可不是一个优雅体面的女生应有的样子。我甩了下头发,从几个男生间的缝隙挤过去,继续往家走。
“等等。”
没走几步,一只瘦长手臂从后面伸出,用力拉住我的胳膊。
“我认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不是嘲笑我没有犯罪的勇气吗,那我就犯罪给你看。”
瘦高个说道,双眼露出贪婪的光。
糟糕,我高估了这帮家伙的智商。
怎么办,我思考着,自己的体育成绩倒还不错,可完全没有打架的经验,这不能怪我,学校里并没有设置关于打架的考试和课程。如果有的话,我同样会是第一。
不对,扯远了,当务之急是如何自保。男人这种生物一旦要起面子,就容易头脑发热丧失理智,我又想起了接连遭遇挫折,抛下我和母亲从摩天大楼上一跃而下的父亲。
转眼间,在老大的鼓舞下摩拳擦掌的家伙们又重新围上来,彻底封住了我的退路。
我沉默了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绝望和无力。
我仿佛又站在那栋高楼下,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,喧闹着、议论着,警笛鸣响,禁止通行的条幅在刺眼的骄阳下闪闪发光,母亲颤抖着双肩,哭泣着。面对这一切,幼小的我不知所措,也无能为力。
果然还是这样。
即便咬紧牙关拼命努力,也无法逃脱回忆的阴影。
我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像父亲一样,早点结束这漫无止境的旅程。无数个日日夜夜,我努力学习,渴望借此挽回什么,可到头来什么都没变。痛苦的记忆化作一摊粘稠的黑色液体,漫过我的双脚,双腿,双肩,最终没过头顶,让我无法呼吸。
“嘿嘿,刚才还挺牛x的,该不会是吓傻了吧?”
“你看那眼神,有点儿片子的神韵哟。”
那胳膊猛地一拉,我在蛮力的作用下踉踉跄跄地回转身,茫然无措。
身边的男生们大声起哄,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,我的灵魂似乎飘离体外,正漂浮在高空注视着自己。仿佛慢镜头一般,这群混混的老大正把手伸向我的衣襟,围观的小弟们纷纷掏出手机,疯狂到打算把过程记录下来。
糟了,偏偏在这种时候犯了头晕的毛病,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。
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就在这时,巷子里,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朝这边奔过来,那身影越来越近,渐渐能看清舞动的长发和制服。
“你,你们,你们敢碰阿雪一下试试!”
绘梨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喊着。
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。
她手拿木棍奋力一挥,打向了瘦高个不良少年的脑袋。
可惜,虚弱的绘梨怎么用得上力气呢。这一下,就跟蚊子的叮咬无异。
在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,高个少年放开我的衣襟儿,一只手捂着脑袋,愤怒地转过脸去。
绘梨已经面如死灰,瑟瑟发抖。
“臭娘们儿,你……”
啪!
又一声闷响。
他的话还没说完,身体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。恢复精神的我用书包从后面给了他重重一击,正好打在脑袋上。人们常说,知识就是力量,五本书就是五倍的力量,用来对付他这样的蠢货足矣。
“绘梨,把木棍给我吧,我得用力学原理和生物学知识好好教训教训这群淘气的学生。”
说罢,趁着他们目瞪口呆的功夫,我从绘梨手里接过木棍,用力挥动几下,棍子划破空气,发出呼呼的响声。我选修过网球课程,所以在力量方面有足够的自信。
“哎呀,老大不会挂了吧!”
有人喊了一句。
“还不快扶大哥起来!”
另一个家伙大声嚷嚷着。
“妈呀,血!赶紧送医院吧!”
转眼间,一群乌合之众扔下我们,背着昏迷不醒的老大撤退了。
当啷一声,我丢下木棍,看躲在身后的绘梨,她缩着脖子,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,身子不停地哆嗦,紧咬的嘴唇甚至泛起青紫色。
“谢谢。”我说。
“诶,他们走了吗?”
绘梨这才睁开眼睛,如今的她跟刚才判若两人,英勇的形象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。
“嗯,不用怕,都跑掉了。”
呜哇,绘梨扑在我怀里大哭起来,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,刚刚被欺负的人到底是她还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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